重生於康熙末年

雁九

歷史軍事

  壹夢醒來,面對三百年前的江寧織造曹府。   康熙漸老,大變將生;九龍張目,蓄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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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68章 舅甥

重生於康熙末年 by 雁九

2018-7-11 21:12

  京城,紮薩克圖郡王府。
  大門已經糊白,向世人昭告,此處已經成喪家。
  恒生是為皇子伴讀,後晉身為侍衛,加上性子豪爽,自是也交得壹幫好友。
  只是汗王妃的靈柩不在此處,眾人名為吊祭,實際上更多是賣恒生面子,來給他道惱上禮的。
  直到這個時候,才有人想起汗王妃宗女的身份,後邊還有個顯親王府。
  眾人不滿八卦起來。
  可沒聽說恒生與顯親王府有幹系啊?
  是了,聽說恒生是曹家養大的,若真是嫡妃所出嫡子,怎麽會流落京城?
  嫡母與庶子,外甥與舅家?
  就有人腦補出妻妾相爭這些耳熟能詳的事來,嫡母不容庶子,使得丈夫不得不講庶子養在別處,直到將成丁才公布身份……又是因這個緣故,郡王府與親王府才沒有往來……
  恒生聽得諸多安慰抱不平的話語,瞪目結舌。
  他們口中的那個小可憐是自己?什麽忍辱負重,什麽寄人籬下?
  恒生可不覺得自己在冊封郡王長子之前的日子有什麽過的不好的,他實在受不了,便告罪壹聲,閉門守制,不再見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侍衛同僚。
  因這些人的攙和,竟沒有人想到挑剔恒生開府後,並未與顯王府有往來之事;反而有人開始說衍璜不慈,不待見恒生這個名義上的外甥,才使得兩府沒有往來。
  風言風語傳到衍璜耳中,使得衍璜嘔個半死。
  他才是最難堪的那個好不好?
  宗室格格撫蒙古是常例不假,可有哪個親王府的格格去了紮薩克圖那邊遠的地方?
  不過是因他曾祖曾參與奪嫡,即便被多爾袞逼迫自盡,可也被皇室所忌。而他祖父顯懿親王六歲承親王爵,父親顯密親王也是六歲承親王爵位,他自己十二歲繼承王位。
  連續三代王爵,都是幼主承繼,使得顯親王府,多年原離朝廷中樞,勢力衰微。
  顯王府排班,在親王班中,本是第三,在康親王府與簡親王之後。然後,因他祖父起就幼齡承爵,退出議政,使得莊親王成了親王班第三人,顯親王府的位置就成了親王班第四。
  三格格之薨,像是揭開最後壹層遮羞布,像世人說明皇上不待見顯親王府這壹支。
  衍璜實在是沒有法子,才安排人彈劾曹颙。
  他總不能去彈劾十六阿哥吧?十六阿哥輩分比他高,排位比他靠前,在宗室中又向來好人緣。
  顯親王府在宗室中本就沒有助力,明著與莊王府對上,更是要被宗室孤立。
  沒想到,沒等曹家有什麽反應,皇上的處罰就到了。
  名義上是受了堂叔延信牽連,可訓斥的話中卻有“目指氣使、公器私用”八字,被罰了半年俸祿。
  而堂叔延信被革郡王爵位,另有其他兩房的堂兄也被革了將軍爵位。
  曾為大清建立無數武勛的肅武親王後裔,傳承四代,僅剩下三個爵位,嫡支的親王爵,與衍璜兩個異母兄弟的奉國將軍爵。
  衍璜是真的怕了。
  憂心忡忡之下,這個正值壯年的和碩親王病倒臥床。
  堂叔侵占軍需之事,他也有所耳聞。雖說王府這邊沒有參合,可卻是曉得自己那兩個兄弟也是有牽連的。
  若不是皇上顧忌宗室風評,怕是他兄弟的這兩個將軍爵位都保不住。
  而他自己,早年身體受損,傷了子孫根子,絕了子嗣,至今王府只有壹個嫡福晉,數個通房,有名分的妾侍壹個都沒有,宮裏也沒有再指人下來。
  堂堂壹個和碩親王,病臥在床,換做其他王府,早就有無數人上門探疾。
  顯親王府,卻是冷冷清清,只有幾個王府管事奉命過來請安。
  衍璜的心,拔涼拔涼,悔的腸子都清了。
  若是他曉得堂叔的案子現在事發,哪裏還敢弄這些多余的小動作為王府長臉?
  躺在炕上,他直覺得萬念俱灰,就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
  衍璜聽了,不由皺眉。
  他實在心煩,早就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的。
  就見有人撩了簾子進來:“二叔,莊王爺來了!”
  進來的,正是他兄長成信三子永傑。
  自從他病倒,永傑就被打發過來侍疾,其中深意不必言說。
  衍璜越發氣苦,他還擔心手足兄弟的爵位,對方就盼著他早死了。
  如何不灰心,因此待這永傑也是淡淡的。
  可現下永傑通報的消息,卻不容他不重視。
  他忙翻身下炕,因起的急了,覺得壹陣暈眩,差點跌倒在地。
  永傑忙上前扶了,臉上切切實實地露出幾分關切。
  衍璜閉眼緩了緩,推開永傑,喚人進來給自己更衣。
  這會兒功夫,十六阿哥已經到了,見狀忙道:“就知道妳要折騰,又不是外客,哪裏就需要如此,快好生躺著。”
  衍璜見狀,忙要彎腰做禮,被十六阿哥給扶住,按到炕邊。
  這時,衍璜才看到十六阿哥身後站著壹人。
  待看清那人相貌,衍璜不由怔住。
  是紮薩克圖郡王長子恒生。
  十六阿哥見狀,側身壹步,指著恒生道:“不是我攔著妳們舅甥親近,只是蒙克畢竟是外蒙古世子,雖在京中長大,可同其他王府親近不打近,與妳這邊卻不好太親近,之前還沒來香親。現下外頭的流言太難聽,爺都聽不過去了,帶著他給妳請安。”
  說罷,他就示意恒生上前。
  恒生老實地大禮參見,道:“見過舅舅,請舅舅大安。”
  衍璜好壹會兒才醒過神,強笑道:“好,好,外甥快起來……”
  雖說之前他心裏確實不忿恒生與顯王府的不往來,可也沒想到十六阿哥直接帶了恒生登門認舅。
  他已經認定雍正厭棄顯王府,正如驚弓之鳥,聽了十六阿哥的話,竟覺得有十二分的道理。
  旗主親王,勾連外蒙古汗王世子,皇上會怎麽想?
  原本的滿心不忿,立時化作感激,看恒生也覺得順眼起來。
  永傑在旁,卻是氣個半死。
  因這個恒生,顯親王府早成了笑話。莊親王又如此偏幫女婿,實在是欺人太甚。
  他雖是三等奉國將軍的庶子,可因為叔叔無嗣,早已被父親默認要過到王府的,所以也添了心氣,不由在旁冷哼壹聲。
  十六阿哥聽到,不由看了永傑壹眼,對衍璜道:“這是……”
  衍璜瞪了永傑壹眼,回道:“這是侄兒兄長三子,過來請安。”說著,呵斥永傑道:“還不快給王爺請安。”
  “孫兒見過十六叔祖,請叔祖安。”永傑忙打了個千兒,滿口熱絡地說道。
  十六阿哥聽了,不由挑挑眉。
  雖說都是壹個祖宗傳下的血脈,可不是誰都有資格管他叫“叔祖”的。
  永傑的老子成信見了自己,也沒資格就自己“叔叔”,永傑就叫上“叔祖”?
  是乘機巴結,還是狂妄無知?
  衍璜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跳了跳,擺了擺手道:“快些回去吧,同妳阿瑪說,我大好了,不需人服侍……”
  永傑還想開口,被衍璜呵斥著“還不快退下”,這才憤憤不平地走了。
  十六阿哥見衍璜滿臉通紅,顯然氣得不輕,心裏尋思壹回,就曉得根源。
  看來衍璜這王府也不太平,說不定又要重現莊王府舊事。
  當年老莊王無嗣,侄子們為了爵位鬥得幾乎見了生死。
  只是衍璜正值壯年,他們就惦記爵位會不會太早了?
  瞧著衍璜的做派,對恒生並無厭惡,十六阿哥松了壹口氣。
  恒生卻是坦坦蕩蕩,沒有半點愧疚。
  他早聽養父說過,嫡母兩子壹死壹殘,即便不是他承爵,爵位也不會落到嫡兄弟身上,多是要落到那個得寵的側妃之子頭上。
  這爵位,本不是他去搶的。
  要是顯王府這邊怪罪到他身上,他也無話可說。
  今日央了十六阿哥帶自己前來,只是不願流言波及到養父養母身上。
  若是他堅持不認顯親王府這邊親戚,沒有人會按著他的頭過來,可卻少不得質疑他的教養。
  他雖不是心思細膩的,可也能察覺人的好惡。
  顯親王對他並無多少厭惡,他自然就投桃報李,添了幾分真心恭敬。
  衍璜哪裏又察覺不到?
  顯王府有下仆隨著三格格出嫁,也有消息傳回來,對於汗王府那邊的情形,他也略知壹二。
  外甥斷腿之事,雖與恒生有些幹系,可最大的嫌疑人反而不是恒生,而是汗王那個蒙古側妃。
  衍璜是宗室,這些嫡庶相爭的把戲,哪裏不曉得?
  若不是恒生橫空出世,承了汗王嗣子,怕是自己那妹子與外甥早就被那側妃害死,給她自己的兒子開道。
  此時才想明白這個,他更是悔上加悔。
  為了面子,弄那些小手腳,到底同曹府生嫌。要不然的話,爽爽快快地接受恒生這個外甥,借著曹府的姻親網,是不是也能與其他宗室王府更親近些?
  這樣想著,衍璜待恒生的態度就越發溫煦,與之敘起家常。
  恒生也是宮裏歷練出來,曉得“禮下於人必有所求”這壹句,應答的就有些生硬,不時地望向十六阿哥。
  十六阿哥曉得衍璜這些年的不容易,倒是沒有打斷他的熱絡,笑瞇瞇地看著舅甥兩個親近。
  恒生被曹颙言傳身受,向來禮敬長者。
  衍璜不僅是他名義上的舅舅,看起來又像是奔五十的人,他心裏雖有提防,可面上卻半點不失恭敬,老老實實地回答衍璜的問話。
  衍璜見狀,便覺得這個外甥也是真心想要親近自己的,心下大喜,心頭煩悶立時驅散大半。
  恒生這邊,卻有些詞窮了。
  他與這個舅舅,實在不熟啊,可這舅舅怎麽都問到曹府的家務上去了?
  十六阿哥在旁,見衍璜越來越不像,忙“咳”了兩聲。
  衍璜這才發現,自己太激動,忘了邊上的十六阿哥,忙訕笑道:“十六叔,這,侄兒實在喜歡外甥,怠慢了十六叔,還請十六叔恕罪……”
  十六阿哥擺擺手,道:“無礙,只是妳年紀輕輕的,別小病當大病養,差不多就行了,別讓皇上操心……”
  又說了兩句,十六阿哥便帶了恒生告辭。
  衍璜想要親自相送,被十六阿哥給喝住,只能走到廊下,目送著兩人遠去……
  待出了顯王府大門,恒生才想起壹事,道:“王爺,我在喪中,過來探疾,是不是太過失禮?才使得那位三阿哥惱了?”
  京中是有這樣的忌諱,畢竟生病的人都在乎吉兇,身上帶孝的人是不好登門的。
  十六阿哥嗤笑道:“不要理睬他,他倒是盼著顯親王病重。妳瞧著,顯親王可有惱的意思?”
  恒生想了想,道:“顯親王看著憔悴些,精神倒是還好。”
  十六阿哥笑道:“他不過是心病,心病去了,用不了兩日就活蹦亂跳。咱們不將他當病人,他只有歡喜的;若是真像他那兩個兄弟似的,壹副給他預備後事的模樣,反而要惹得他惱……”
  正如十六阿哥所料,沒出兩日,衍璜就“痊愈”,重新出現在朝堂之上。
  直到此時,衍璜才知曉壹事。
  外頭除了他不滿十六王爺為女婿奪嗣的傳言之外,竟然還有個更致命的傳言,那就是他因堂叔革爵,對皇上心存怨言,才抱病不出。
  聽到這消息的那刻,衍璜只覺得手足冰涼,駭得欲死。
  雖說是心病所致,可前些日子他確實病了,避府不出。可他的兩個好兄弟就是聾子?絲毫沒聽過這足以讓衍璜丟爵的流言?
  卻沒有壹個人想著告訴他壹聲。
  他待兄弟如手足,兄弟卻是連等他死也來不及,巴不得他立時被革爵……
  ……
  七月二十三,曹颙夫婦回到京城。
  既然是驚動皇上的“重病”,當然不能養了半月就活蹦亂跳。白太醫給開的方子,依舊是各種滋補。
  就好像曹颙的身體千瘡百孔,不得不靠他這個杏林高手吊命壹般。
  如此壹來,就連雍正這邊,也只當曹颙病的重,心裏唏噓不已。
  雍正曉得,怕是換了任何壹個人,權衡利弊之後,寧願選擇水淹皇陵,也不敢在皇陵前炸橋。
  曹颙偏生這樣做了。
  不過是因他全心為公,沒有私念。
  這樣的臣子,雍正不護著,難道還要處罰?
  那三個彈劾曹颙的禦史,早被雍正降職。若非幾位大學士力勸,他都要將幾位拿著朝廷俸祿,卻甘為宗室狗腿子的臣子革職、永不錄用。
  可想想幾位大學士所說,要是待言官處置如此之重,怕以後會阻塞言路。
  只是曹颙這邊,還是要賞的,各色精貴補藥也跟流水壹般,在曹颙回京當日就賜到曹府;白太醫也獲得旨意,暫留曹府當值,為曹颙調理身體。
  曹颙既病著,不能請見,便讓堂弟代自己上了謝恩折子。
  雍正親自召見曹項,詢問曹颙病情,又問了李氏近況。
  曹項少不得說了壹番感恩頌德的話,無非是皇上恩典下,在白太醫精心調理後,堂兄身體漸愈,再養些日子就能痊愈;伯母那邊,雖有驚嚇,但在堂兄、堂嫂的勸慰中,算是穩定,如今吃著長齋為堂兄祈福。
  雍正聽了,到底放心不下,又親自召見白太醫,確認曹颙身體情況。
  白太醫之前的折子將曹颙的病情報得極重,這回當然不會自己打自己臉說曹颙本沒大病,現下更是調理的差不多。
  他怕別人發現端倪,少不得壹副感觸頗深地口氣,將曹颙贊了又贊。
  曹大人雖病的重,可性格堅毅,每次將昏厥時就咬牙挺著不倒,在人前不露虛弱……
  曹大人全心奉公,即便病重臥床,在盛京時扔放下不下防洪之事,每日強挺著過問防洪之事。確認無事後,方能闔眼入眠……
  曹大人侍母至孝,為了怕李太夫人擔心,強拖病體,整肅病容,看著幾乎要痊愈似的,背地裏藥量卻要翻倍才能支撐……
  說到最後,白太醫幾乎都要相信自己說的全是實情,並無半點誇張。
  曹颙做到這個地步,曹颙竟做到這個地步!?
  雍正這才明白,為何粘桿處關於曹颙的回報為何會有些反復。
  壹會兒說病的甚重,壹會兒又說將好。
  他雖沒有懷疑曹颙是裝病,可多少有些疑惑。
  現下聽了白太醫的話,他才明白這其中矛盾之處所為何來。
  雍正只覺得自己的眼圈發熱,這個曹颙,自己真的沒有看錯……
  ……
  曹府,九如院。
  曹颙捏著鼻子,連喝了兩碗藥湯子,胃裏翻滾,差點嘔出來。
  初瑜見狀,忙捏了壹顆蜜餞,送到丈夫嘴邊。
  曹颙含在嘴裏,只覺得甜絲絲的,驅散嘴裏的苦澀。
  他看著兩個空碗壹會兒,道:“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恢復到壹碗?”
  初瑜橫了丈夫壹眼,道:“老爺奔波回京,精力不濟,自然要虛上幾日,才能慢慢轉好……”
  她現下已經曉得丈夫生病的實情,可既是驚動禦前,那就只能當成大病養,要不然就有欺君之嫌。
  因此,對於白太醫的各種醫囑,初瑜也極盡配合。
  畢竟丈夫元氣不足是實情,趁著這段日子閑著,好生調理壹番也好。
  她與曹颙都暗暗慶幸,幸好白太醫與陳太醫有舊,同曹家算是舊相識。要不然換個耿介的老太醫,曹颙的處境就要尷尬。
  他們兩口子還不知道,白太醫不僅僅幫曹颙掩了真實病情,還給禦前狠狠地給曹颙表功壹番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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