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8章 校長，面具，獵人，熊貓

　　安薇爾住在雪國小鎮，她今年九歲，每到聖誕節，她就喜歡在父母睡著後偷偷溜到家裏的閣樓，打開窗戶爬到屋頂，盯著漫天的繁星出神。
　　每到這時，小鎮內就會響起氛圍歡樂的聖誕歌曲。
　　這壹年的聖誕節，安薇爾也如同往常那樣，爬到了閣樓的屋檐，按著裙子坐了下來，她裹緊圍巾，澄澈的雙眼註視天空。
　　她晃動懸於半空的小腿，輕輕地哼唱起了聖誕歌，聲音澄凈通透，宛若雪山的回響。
　　“……我們沖破大風雪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我們坐在雪橇上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飛馳過田野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壹直伴隨著笑聲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馬尾鈴鐺響著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精神多歡暢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今晚滑雪真快樂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把滑雪歌兒唱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叮當，叮叮當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鈴兒響叮當……”
　　安薇爾的耳朵被風吹得泛紅，她輕輕呼出壹口氣，伸展雙臂，就好像想擁抱凜冽的冬日寒空，以及天空之中那些絢爛的繁星。
　　在今天，小鎮上發生了壹些奇怪的事情。
　　四個亞洲人來到了小鎮，明明這座小鎮這麽多年都難遇到壹個過路的人，今天卻壹口氣來了四個，他們還是遠渡而來的亞洲人。
　　他們自稱“旅行者”，喜歡到各式各樣的秘境探索，他們都沒有名字，壹個自稱“校長”，壹個自稱“面具”，壹個自稱“獵人”，壹個自稱“熊貓”。
　　校長是壹個看起來大約18歲的亞洲男孩，他長得很高，比小鎮裏的很多人都要高，臉也很帥氣，那雙褐色的眼眸看壹眼就很難忘記了。
　　面具是四人裏年齡最大的壹個，他的氣質讓安薇爾想起了在壹些華夏文學譯本裏看到的詞語——“溫潤如玉，翩翩公子”，非常符合安薇爾對亞洲人的幻想。
　　獵人是壹個染著藍頭發的男孩，他背著壹個長條袋子，長相像軟綿綿的小羊，壹副隨時都會睡著的樣子。
　　熊貓是壹個長相精致可愛的亞洲女孩，她微笑時露出的小虎牙惹人愛憐，安薇爾的爸爸媽媽都很喜歡她，甚至招待她在家中住下。
　　這四位從異域而來的旅行者，似乎在挨家挨戶地打聽“聖誕節”的事情，說是在以往聖誕節，有沒有發生過什麽奇怪的事情。
　　可這冰天雪地的哪有人會搭理他們。聽到這些胡言亂語，小鎮的居民唯恐避之不及，所以旅行者們在很大程度上吃了閉門羹。
　　鎮上的旅館也不歡迎這幾個奇怪的旅行者，也就只有安薇爾的家庭會待見壹下他們，她的爸媽還讓他們在家裏住下了。
　　安薇爾想和他們搭話，但又有些害怕，就壹直把自己緊鎖在房間裏，偶爾會打開壹條門縫，偷偷地觀察他們的身影。
　　只有那個自稱為“校長”的人回過頭來，沖她勾起嘴角笑笑。
　　當時，安薇爾可被嚇了壹跳，她本來以為自己的動作夠隱秘了，壹點聲音都沒發出來的，結果還是被那個旅行者發現了。
　　安薇爾在房間裏折著千紙鶴，等著這些不速之客離開，可等著等著時間就來到了夜晚，那四名旅行者也都到房間裏休息了。
　　不管如何，過了十二點，那今天就是壹年壹度的聖誕節，她不想把這個偉大又美好的夜晚浪費在睡覺上。
　　其實安薇爾心中有壹個秘密，每到聖誕節，她總能看到壹個戴著紅色聖誕帽子、穿著紅色大棉衣的老爺爺騎著雪橇從天空飛來。
　　拉著雪橇的是兩頭馴鹿，長得非常可愛，它們的叫聲也很空靈。
　　前壹年的聖誕節，安薇爾就遇到了聖誕老爺爺，他飛到了安薇爾家閣樓的屋頂，喲吼吼地笑著，還跟安薇爾說今年的聖誕禮物已經發完了，等來年會再給她準備壹分聖誕禮物，他還讓小馴鹿用腦袋蹭了蹭安薇爾的手，以此作為補償。
　　聖誕老爺爺說要她遵守約定，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其他孩子，還有那些大人，安薇爾當時用力地點了點頭，心想自己絕對不會違約。
　　去年，好幾次臨近聖誕節的時候，她都興奮得想把這件事告訴身邊的小夥伴，說聖誕老爺爺就要來了，說他約好了在今年要給她禮物。
　　可每壹次，安薇爾都忍住了。如果不遵守約定，聖誕老人可能就不會來了，她心裏這樣想。
　　很快，雪國小鎮迎來了去年的聖誕節，她等待了壹年的日子。
　　安薇爾那壹天在屋頂上待了很久，她抱著小熊玩偶，滿懷期待地盯著天空，心想聖誕老人送給他禮物，她也要送給聖誕老人禮物。
　　雪國小鎮的月亮從出來到落下，直到清晨日出，聖誕老人也還沒出現，她的臉和耳朵被冷風烤得緋紅，眼眶也紅了，可她是那樣執著又堅定地盯著天空，心說聖誕老人壹定會來的，壹定會的。
　　可那壹年的聖誕節，聖誕老人終究還是沒有到來，安薇爾請假了沒有去學校，她得了感冒，在家裏睡了很久很久。
　　睡醒之後，她感覺整個世界都變了，就好像自己長大了，每天都是乏味的上課下課回家，什麽可以期待的東西都沒有。
　　安薇爾甚至有些懷疑，那壹年的聖誕節是否只是她的夢。
　　光陰似箭，白駒過隙，自去年的聖誕節，又是壹年過去了。
　　事實上，從很久以前開始，安薇爾心裏就已經不存幻想了，可那四個旅行者的到來，忽然給了她壹種別樣的信心。
　　他們在打聽“聖誕節”的事情？為什麽會這樣？是因為聖誕老人又要來了麽？
　　想到這裏，安薇爾心裏又燃起了壹絲不知名的情緒。到了深夜，她打開房間，確認那些旅行者和爸爸媽媽都已經睡著了之後，壹個人爬到了閣樓的屋頂。
　　“聖誕老人，妳會來麽？”
　　安薇爾唱完聖誕歌，鼻尖有些紅，小小的臉蛋像塊蘋果，她的聲音是那樣輕靈，就像來自雪山谷底的回響，蕩漾在風雪之中。
　　半小時以後，她的臉和雙臂已經被凍僵了，耳朵被寒風吹得陣痛，就好似被壹根針紮著。她渾身哆嗦，像只刺猬壹樣蜷縮起來。
　　“騙子。”
　　“騙子。”
　　“騙子。”
　　安薇爾努了努嘴，雙眸泛上了壹層水霧，眼眶也逐漸被紅暈浸染。
　　不久之後，天空中倏地傳來壹陣雷聲，聲響是那樣邈遠，卻又好似愈來愈近，就好像壹片雷雲迎面逼來。
　　“打……打雷了？”
　　安薇爾肩膀壹顫，擡起頭來，呆呆看向天空。
　　她看到了兩頭馴鹿穿透雲層，拖拽著壹條雪橇馳騁而來，壹個身穿綠色聖誕大衣的老人坐在雪橇上，他背著壹個寬大的袋子，眼中閃著無名的火焰。
　　安薇爾緩緩睜大了雙眼，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喜悅，她沖著天空高聲歡呼：“我就知道妳沒有騙我！我就知道的！”
　　下壹刻，聖誕老人站起身來，癲狂的笑聲響蕩在天際，就像壹場盛大演出的開幕禮，他從背後的袋子中取出禮物盒子，用力灑向小鎮的各處。
　　“聖誕老人來發禮物了！！”安薇爾臉蛋紅通通的，雙眼如湖水壹樣動蕩著光，“聖誕老人來給我送禮物了！”
　　“砰！”
　　“砰！”
　　“砰！”
　　忽如其來的爆炸劇響，讓安薇爾興奮的表情僵在了寒空之中，她就好像陷入死寂的深海，激動的心情壹下子冷卻了下來。
　　人們的尖叫聲、哀嚎聲、慘叫聲接踵而來。恐怖的災厄如同海潮壹樣擴散向四處。聖誕老人還在壹邊歡呼，壹邊灑下禮物。每落下壹個禮物盒子，就會引起壹聲爆響，同時也就有壹棟房屋被火海吞沒。
　　安薇爾緊緊地抱著玩偶，壹邊搖頭，壹邊後退，可她的背部卻撞到了不知何人。
　　她怔怔回頭，看到了那四個暫居家中的旅行者——校長、面具、獵人、熊貓。而她撞到的是壹個擁有褐色雙眸的少年，也就是自稱“校長”的怪人。
　　少年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，低聲說：“沒事了，妳回去休息壹下。”說完，他擡起頭眺望天空，望向正大肆破壞城鎮的聖誕老人。
　　“呵呵，聖誕老人終於出來了。”獵人懶散地說。
　　“不出所料，也就只有今晚了。”面具說，“我提前跟妳們說過，因為我之前用了‘玉石俱焚’那壹招，所以我的大部分翡翠古獸都處於封印狀態。”
　　熊貓拍了拍平坦的胸口：“沒關系的，交給‘校長’就好了。”
　　“咱就是說，我們非得用這些奇奇怪怪的外號麽？”獵人咋舌。
　　“閉嘴，獵人。”
　　“我第壹個就獵了妳這只臭熊貓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安薇爾沒有出聲，只是抓著校長的袖子，如驟雨壹般不絕的爆炸聲撕裂著她的思緒，白金色的發絲遮蔽著眼眸，她顫聲問：“……妳們能阻止他麽？”
　　面具溫和地說：“當然可以，我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的。”
　　眼看聖誕老人已然逼近，‘校長’雙手抄入外套口袋，澎湃如海潮的領域剎那展開，籠罩了方圓近五十多米的區域。
　　“這是什麽？”
　　安薇爾吃驚地環顧四周，手抓得更緊了。驟然之間，宛若壹陣疾風驚雷暴起，灰黯的巨龍與浮空的巨鯊，同時從校長的身後騰空而起。
　　“砰——！！！”槍響撕破夜空。
　　披蓋著深藍流光的子彈，宛若星辰般升向天空，絲毫沒有誤差地命中了聖誕老人，強烈的沖擊力將他從雪橇上面射了下來。
　　這時，聖誕老人手中的禮物袋也落向地面，正好是校長的頭頂。
　　獵人壹楞：“糟了，他那堆禮物也掉下來了。”
　　“坑隊友呢這是！”熊貓猛地壹敲獵人的腦袋。
　　安薇爾眼瞳收縮，望著如同雨水壹樣灑下的禮物，懷中的小熊玩偶掉向了地面。
　　這時，校長倒是不慌不忙，他開口下令：“浮遊鯊王，攔上去。同時，黯光之龍，對準浮遊鯊王釋放技能——黯影屏障。”
　　話語落下，巨龍擴散出了灰黑的能量，形成壹片虛無的屏障，將飛鯊也壹同籠罩入其中，禮物雨形成的爆炸絲毫無法入侵屏障壹分，反倒是將方圓數十米的建築全部摧毀。
　　兩秒過後，爆炸還在繼續，可黯影屏障的持續時間已然結束。
　　少年接著下令：“對浮遊鯊王使用序列技能——棋魂。”
　　飛鯊的身體剎那就籠罩上了壹層赤紅色的‘披風’，它肆無忌憚地向上頂去，絕大多數的爆炸余波全部都被它偌大的軀體吸收。
　　安薇爾瞳孔顫抖，她害怕地躲在校長的背後。
　　這時，她的眼瞳中倒映出了壹只青鳥，壹只仿佛來自世界彼端的青鳥，它美得令人窒息，兩邊的翅膀刻印著“V”字的黑色金屬圖案。
　　青鳥飛舞在半空，拂動翅膀，落下青藍的光芒。
　　“好漂亮……”安薇爾看得出神。
　　青藍的光雨灑下之後，浮遊鯊王和黯光之龍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強。
　　聖誕老人在半空中狂笑，雪橇如影隨形，飛速追逐他下墜的身影，及時地將他載了回來。
　　可就在這壹刻，黯光之龍倏忽嘶吼，冬日的天空破開了壹個巨大的口子，如同叢林那樣的灰黯流光轟落而下，徑直命中了老人與雪橇。
　　“呃啊啊啊啊！！！”聖誕老人墜向地面，雪橇也轉瞬破裂開來。
　　“砰——”
　　肅殺冷厲的槍響撕破長空，如同壹條筆直蔓延而出的高速公路，毫無懸念地命中下墜著的聖誕老人，將它的身體貫穿。
　　獵人松了口氣，看向正吃力死撐著的飛鯊：“好像還是不行，它撐不住啊。”
　　落下的禮物群還在不止地產生爆炸，浮遊鯊王就快要被數以成噸的爆炸吞沒，即使是“棋魂”也未能救它壹命。
　　“前輩！我能治療它！”華夏少女肩上站著的小熊貓，忽然舉起壹根竹子，迸發出了壹陣螢綠色的光芒，筆直湧向飛鯊。
　　浮遊鯊王的生命值暫時往上提升，可這根本無濟於事——它要面對的可是足以摧毀整座城鎮的爆炸！
　　如果任由那些禮物全部落下，雪國小鎮的壹切都會泯滅為塵埃。
　　安薇爾望著滿天火光，耳邊是嘶吼著的飛鯊。
　　她輕聲問：“我們還有救麽？”
　　“當然有。”校長的聲音是那麽平靜。
　　“嗷嗚——”
　　“嗷嗚——”
　　青鳥消逝開來，取而代之，兩頭不知哪來的小黑獅，分別化為金屬嵌合到了巨龍和飛鯊的身上，它們無所畏懼地頂向了迎面而來的“禮物”。
　　“嘭——！！！”
　　“轟——！！！”
　　宛若流星群墜落，爆炸的聲響接連不斷。
　　兩頭小黑獅化為黑色的屏障，暫時地抵擋了壹陣爆炸，在這之後，華夏少女肩膀上的熊貓不斷揮動竹子，擴散出螢綠色的光波，治療著巨龍和飛鯊的傷勢。
　　安薇爾的淚水不止地流下。
　　她低垂眼眸，靜靜地看著落在地上的玩偶，輕聲說：“聖誕老人，這就是妳給我的禮物麽？”
　　這場艱難的持久戰，足足持續二十秒過後才消停了下來，在小鎮居民的眼中，卻好像足足度過了壹個世紀那樣漫長。
　　最終，壹切歸於靜謐。
　　雪還在不止地落下，就像看不懂氛圍的笨蛋。
　　安薇爾雙腳失去力氣，整個人倒在了地上。
　　“聖誕快樂。”就在這時，校長轉過頭，輕輕地摸了摸安薇爾的頭發，遞給她壹個小盒子：“這是我送給妳的聖誕禮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