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7章 屠殺（壹）

　　“善！”郅都撫掌贊道：“那就請韓校尉及諸君，讓這蠻夷荒服之人，見識見識，王師天威罷！”
　　“敢不效死！”韓貞點點頭。
　　作為壹個武將，從踏入軍營的那壹刻，其實他們就已經變成了壹臺殺戮機器。
　　戰場，就是武人最好的舞臺。
　　而對於強弩軍官們來說，再沒有比現在這樣更好的舞臺了。
　　韓貞看著那些緩緩走來的匈奴炮灰。
　　他舔了舔嘴唇。
　　“如此多的大好首級，正好為我強弩祭旗！”
　　自秦亡之後，繼起的漢家，雖然繼承了秦的大部分遺產。
　　包括了令兩千年後的世界都瞠目結舌流水線生產（原始版）、嚴苛的軍法系統，還有曾經讓無數人聞之喪膽的軍功勛爵制度。
　　但是，強秦全盛之日，曾經遮天蔽日的弩機之雨，再也無法重現人世了。
　　畢竟，當年的秦庭，為了培養壹支足可靠著弓弩就威震列國的強軍，足足花了將百余載光陰來探索。
　　壹代代雄主奮發圖強，壹位位英雄夙興夜寐，壹尊尊戰將喋血沙場。
　　通過無數次曠世的大戰，用鮮血和血肉來澆灌，集合法家和墨家大能的智慧，更下了無數心血，苦心設計，才有當年秦庭威震天下的弓弩兵！
　　自孝公開始，直至始皇帝，秦的弓弩兵，最終發展到人類在青銅時代的極致。
　　其武器之完美，設計之巧妙，讓人瞠目結舌。
　　當然，更重要的還是秦軍本身。
　　當年，全盛時期的秦庭，任何壹支主力軍團中隨便壹個正卒，都可能是曾經遠征萬裏，跟隨大將帥師伐國，執其君長問罪於前的百戰精英。
　　這支部隊全盛時期，向南，則百越滅，向東則東夷服，向北則——胡人不敢南下牧馬，不敢彎弓相對！
　　正應了那句話——盛極而衰。
　　秦庭的輝煌與榮譽，隨著秦始皇帝駕崩，壹去不復返。
　　為了壹己之私，趙高李斯合謀將那個睥睨天下，雄霸四海，近乎無敵的帝國，送葬地獄。
　　當然，秦二世也確實是壹個亙古以來的頭號蠢貨和敗家子。
　　自秦亡之後，新興的大漢帝國，於廢墟之中創立。
　　百廢待興，天下疲憊，國力衰退，人口大減。
　　哪裏還玩的起秦人那奢侈的軍隊？
　　又如何有資本培養那樣壹支強兵？
　　隨著自舊秦活過來的老將和老臣紛紛壽終正寢或者死於非命。
　　秦人曾經為之驕傲的許多榮光，灑滿灰塵。
　　其中就包括了強弩部隊。
　　不然，妳以為漢室為何要苦心積慮的打造那昂貴無比，但實戰性其實壹般的大黃弩？
　　究其原因，大黃弩其實只是在新時代和新問題面前，強弩官兵的壹次自救行為罷了。
　　沒有了王牌，也沒有了老K，當然只能出Q了。
　　但今天……
　　“就讓妳們再次回憶回憶那被強弩統治的恐怖吧！”韓貞望著越來越近的匈奴軍陣，眼中閃過壹絲殺意，以及壹絲……憐憫……
　　對武人來說，尤其是任何壹位有誌於將帥之道的將官們說。
　　他們其實也有屬於自己的浪漫。
　　正如文人士大夫孜孜以求的寄希望於“河出圖，鳳來儀”，二三知己攜手遊天下，或做而論道，或對酒當歌。
　　武人也有自己的崇敬。
　　這就是沙場之上，棋逢對手，將遇良才。
　　而不是如同現在這樣的……
　　“大屠殺啊……”韓貞悠然長嘆。
　　自今上即位以來，漢家的各個軍隊，那壹支不是有著充足的軍費，海量的物資？
　　五大主力且不說它，便是地方郡兵，也是戈矛齊備，甲胄鮮麗，每三日壹小訓，五日壹大訓。
　　至於虎賁衛和羽林衛，更是奇跡壹般的無人不練。
　　海量的訓練量，使得各個主力軍團的強弩官兵，幾乎人人都有過壹歲扣動弩機以萬次計，開弓以數千次計的高強度訓練。
　　壹張張弓，弓弦斷裂，壹柄柄弩機，零件被磨光了棱角，扣爛了扳機？
　　甚至，連弩匣都壞了無數。
　　每年，都有天文數字壹般的廢舊破損弩機，在少府的高爐中，被重新熔鑄。
　　如此巨大的投入，使得漢家的精銳弓弩兵，擁有了旁人所不能及的強大！
　　這種強大，不僅僅體現在軍容、紀律以及高效的殺戮之上。
　　更是……
　　經驗啊！
　　年復壹年，日復壹日，不避寒暑，不畏雨雪。
　　無數的軍官將佐，繼往開來，揮灑汗水，貢獻智慧。
　　才終於有了今天的漢家弓弩精銳！
　　韓則走向自己的部曲，他將壹個木制的哨子放到嘴裏，用力的吹了起來。
　　“就讓天下人見識壹下，吾漢家強弩之威勢吧！”韓則望著這些年輕的面孔，說道：“五年了，也是時候讓世人知道，何謂強大，何謂精銳！”
　　“諾！”將士們歡呼雀躍，大聲高呼：“請校尉下令！”
　　“作戰準備！”韓則微微壹笑，揮手命令。
　　漢家天下，騎兵十數萬，步卒卻是以百萬計！
　　而弓弩兵，尤其是弩兵，在步卒之中至少占據三成，甚至更多的份額。
　　此番出塞，有四千來自各個山頭抽調而來的百戰精英，加入了郅都的軍隊。
　　在平時，他們就像壹般漢軍士卒壹樣，默默的行軍，默默的安營，默默的巡邏，默默的訓練，仿佛如同常人壹般。
　　但，只有深入了解過他們的人才知道。
　　這支軍隊裏，藏龍臥虎！
　　即使只是壹個伍長，也能在瞬間答出基本的加減結果，哪怕是屬於“高等數學”的乘除，也能有所反應。
　　僅僅是為了教會這些在入伍前，甚至大字不識壹個的士兵，韓則和他的部將們就花了無數個日夜。
　　除此之外，隊率司馬，都受過特殊訓練，有著能判斷距離的能力。
　　當然，更重要的是——每壹部的漢軍弓弩部隊，都有兩名伣官作為標配。
　　這些伣官，都是在上林苑接受了兩年以上訓練和學習的官員。
　　然後再配給大軍，隨軍訓練和作戰，不斷打磨和磨礪，鍛煉出壹雙雙火眼金睛。
　　他們別的本事沒有。
　　判斷風速，計算風速，卻是吃飯的本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