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
第三章
　　是個小姑娘。
　　南飛瑀心頭掠過壹抹失望，繼而為自己的反應失笑，他還以為是她們……「妳……」崔六寶跳下馬，好奇地靠近他，她擡起頭，壹雙大眼直直地瞅著。
　　她太靠近了，不習慣與人如此接近，南飛瑀往後退壹步，可他壹退，崔六寶卻又往前靠。
　　他不禁微蹙眉。「姑娘……」
　　「妳長得真好看。」崔六寶幾乎是贊嘆的，然後開始對著南飛瑀繞圈圈，邊走邊打量他，小嘴還不住發出欣賞的嘖嘖聲。
　　好看的男人她見多了，北魏國就壹堆美得如花似玉的男人，壹個個都讓她看了倒胃口。
　　在她心裏，只有表哥那樣才叫真正好看，就算別國的男人，也沒壹個能比得上表哥。
　　這是她第壹次看到有不輸給表哥的男人。
　　他的五官偏柔，溫和的眉眼，眼睛略為狹長，讓他看起來更漂亮，直挺的鼻梁，淡色唇瓣，這樣的臉是好看的，甚至好看得過分。在北魏沒人像他這麽漂亮，可是他的好看又跟北魏的男人不壹樣，雖然相貌溫潤如玉，可他身上的氣質卻很剛毅，黑眸透著沈靜，像深沈的海水，讓人難以測度。
　　看似溫和可親，實質卻是淡漠的，可是……崔六寶想到他看到她時，眼裏壹閃而過的落寞。
　　雖然稍縱即逝，可她還是看到了。
　　而且……她看到他身上的尊皇之氣，這種皇氣，只有九五之尊才有，第壹眼，她就猜到他的身分。
　　「妳……」在崔六寶打量他時，南飛瑀也將她看得仔細，壹眼就看出她不是金陵皇朝的人。
　　不論她身上的異族裝扮，她的五官也不似金陵人。
　　她的輪廓深邃，有壹雙燦亮的明眸，仔細壹看，她的瞳色比常人淡，屬於極淺的茶色，俏鼻下是張小巧的菱唇，上揚的唇形讓她看起來隨時都像在微笑，而且是那種古靈精怪的笑。
　　她極嬌小，只到他胸口，戴著紅色小花帽，及腰的長發摻雜著幾束小辮子，再以銀鈴系住，穿著滾著白色毛邊的紅襖，衣袖也帶著細小的鈴鐺，裙擺至膝，露出白皙的小腿，足蹬小蠻靴，隨著她的走動，身上的鈴聲也跟著發出好聽的輕響。
　　南飛瑀再看向壹旁的小白駒，高大雄偉，毛色通體雪亮，是匹罕見的駿馬。
　　發現南飛瑀的註視，小白駒用鼻孔朝他噴氣，踏步走向小主人，黝黑的眼睛警戒地瞪著他。
　　南飛瑀微微挑眉，看來，還是匹通靈性的神駒。
　　「小毛賊，乖。」崔六寶拍拍小白駒的頭，壹旁的南飛瑀聽到小白駒的名字，忍不住看向崔六寶。
　　壹匹難得壹見的神駒，取這名字……
　　察覺到南飛瑀的視線，崔六寶擡頭對他笑，杏眸因笑容而微彎。「妳別怕，小毛賊不會咬人的。」
　　只是壹匹馬，有什麽好怕的？南飛瑀睨了小白駒壹眼。
　　小白駒立即朝他輕嘶，齜牙警告他，別小看他。
　　南飛瑀微瞇眸，毫不示弱地冷視，可立即發現自己竟和只馬鬥氣，他不禁失笑。
　　搖頭，他看向崔六寶，唇邊噙著溫和淺笑。「小姑娘，夜深了，別在外逗留了，妳要投宿的話，往前走有個客棧。」語畢，他笑了笑，轉身準備離開，可壹只手卻拉住他的衣角，他回頭，壹張燦爛的笑顏貼近他。
　　英挺的眉幾不可見地輕蹙，不著痕跡地往退後，也讓抓住衣角的手放開。
　　「還有事嗎？」
　　崔六寶瞄了空空的手壹眼，再看他畫出的距離，側了側首，很不識相地往前靠近他。
　　「小姑娘……」南飛瑀再往後退。
　　「六寶，我叫崔六寶。」再前進，她笑著對他道。北魏巫女名滿天下，可卻沒人知道北魏巫女的名字，這世上只有家族的人知道她的名字，就連北魏皇族也不知她的名，所以她壹點都不怕說出名字會如何。
　　「崔姑娘……」他退壹步，她就進壹步，南飛瑀皺了皺眉，索性不退了。
　　「小六。」見他不再往後退，崔六寶滿意了，笑容更明亮，茶色的杏眸彎彎如弦月。「妳可以叫我小六。」
　　她的熱情讓南飛瑀挑眉，唇畔雖然仍掛著淡笑，可心裏卻已浮上壹絲警戒，她穿著異族服飾，又對他這麽熱切，是有目的嗎？
　　「沒有呀，我沒有目的。」崔六寶搖頭，笑得眉眼彎彎。「妳別怕，我不是壞人。」
　　自己的心思竟被看出來，南飛瑀不由得壹驚，他向來慣於隱藏自己心思，就連那幫精明的大臣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，這個小姑娘竟然……心頭的戒慎更深，面對這張天真的笑顏，南飛瑀微微冷下眸。
　　崔六寶眨著眼，將南飛瑀心裏的想法全「聽」進耳裏，她悄悄地吐吐粉舌，偷聽人家心裏的話是很不道德的，她平時都盡量不使用，只是對他的反應感到好玩，才小小偷聽壹下。
　　「對不起。」她對偷聽的事道歉。
　　「嗯？」突來的道歉讓南飛瑀疑惑。
　　「沒什麽。」崔六寶搖頭，臉上的笑容壹直沒消失，也鮮少有人能對這樣燦亮的笑容冷臉以對。
　　南飛瑀沈了沈眼，嘴邊的笑輕揚，只是笑容卻不入眼底。「若沒事，那我先走了。」
　　「哦！」這次，她沒阻止他離開，看著南飛瑀離去，崔六寶嘟了嘟嘴。
　　「嘶——」小白駒用頭蹭了蹭她。
　　「小毛賊。」崔六寶抱住小白駒的頭，小嘴咕噥。「大哥哥不壹樣了呢！」看到南飛瑀，她就想起他了，那個她小時候遇到的大哥哥。
　　同樣的尊皇之氣，讓她想起久遠的記憶。
　　只是那時的皇氣仍透著溫暖，而現在，他身上的皇氣更強大，可卻是冷冰冰的。
　　只是，冰冷之中，卻又纏繞著孤獨。
　　王者，哪有不孤獨的？可大哥哥的孤獨卻……崔六寶皺了皺細細的彎眉，說不出那種感覺。
　　「嘶——」小白駒蹭著小主人，不高興小主人疏忽它，它嘶聲抗議。「咈——」它餓了。
　　崔六寶回神，拍了拍小白駒的頭壹下。「好啦，知道妳餓了。」她笑，牽著小白駒往客棧走。
　　而方才的疑惑也被她拋之腦後，不過……杏眸骨溜溜的轉，立即又笑成彎月。
　　大哥哥……他們會再見面的。
　　南飛瑀腦中壹直記掛著那晚遇到的小姑娘。
　　她說，她叫崔六寶。
　　他離開時，暗地指示壹直跟隨在身後的暗衛跟在她身後，並且隨時向他報告她的壹舉壹動。
　　可是，她卻憑空消失了。
　　他派去的暗衛稟告，崔六寶當晚入住來富客棧，他也壹直在她門口守著，可隔天早上，她卻不見了，暗衛也沒看見她從房門出來，可是她和那匹白駒卻是真的消失了。
　　她壹身異族服飾，又帶著壹匹寶馬，壹定極引人註目，可是整個首城，卻完全找不到她的行蹤。
　　這情形很是詭異，南飛瑀想到崔六寶那張天真的笑容，眸色微沈，他知道這姑娘定不簡單。
　　隱藏自己的行蹤，她肯定知道他派人跟蹤她吧？
　　只是她躲到哪了呢？就算她換下異族裝扮，可她的相貌也不像金陵人，要完全隱藏住蹤跡是不可能的。
　　除非她在首城有內應。
　　沈思的黑眸不禁更鷙冷，他也說不出自己為何那麽在意崔六寶，只是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壹名小姑娘看透，他就覺得難安，而且，他看得出來，崔六寶不是普通人。
　　她身上的氣質跟壹般人不同，就算是名家千金，也沒有她那樣的華貴氣質，而她那雙眼，像是能看透人心。
　　和她相視時，南飛瑀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，那讓他心口緊繃，幾乎是全神戒備。
　　崔六寶，她到底是什麽人？
　　或者，他該派人去查這名字——即使這有可能是個假名。
　　「皇上。」陳玄靠近他，彎身稟告，「眾大人已準備好，要出發了嗎？」「嗯！」南飛瑀淡淡擡眸，俊龐噙著雲淡風輕的淺笑，讓人看不出他方才沈浸在思緒裏。
　　他看向壹旁跟隨的臣子，今天是狩獵的日子，他們兩個月狩獵壹次，好調劑壹下身心。
　　他此時正身處獵場，身邊跟著壹群臣子。
　　「出發！今天誰的獵物最多，朕重重有賞。」他揚聲道，率先踢動馬腹往前奔馳，而眾臣則跟隨在後。
　　他揚手，讓眾臣分開，只讓陳玄與幾名隨身護衛跟在身後。
　　他狩獵向來不喜壹群人跟隨，而且也懶得聽壹群人恭維，這是在掃他狩獵的興致。
　　眼角瞄到壹頭鹿跑過草叢，南飛瑀手執弓箭，拉滿弓弦，正要往前射時，眸色卻突然壹冷，迅速往左上方拉弓，箭矢射出。
　　「哇——」壹聲慘叫發出，壹個身影從樹上掉落。
　　「有刺客！護駕！」陳玄立即大吼，隨身護衛立刻包圍護住皇上，幾名黑衣人迅速從暗處竄出，往前攻擊。
　　壹瞬間，刀光劍影，進出銳利銀光。
　　南飛瑀淡漠地坐在馬上，冷眼看著刺客與護衛纏鬥，而陳玄則護在他身前，擊退靠近的刺客。
　　這不是第壹次有刺客襲擊，不過這壹年，刺客是愈來愈頻繁了，暗處的人是著急了嗎？
　　南飛瑀微微勾笑，笑容看似溫和，可卻隱藏著噬血，就連黑眸也閃過壹絲陰冷。
　　「笑得真難看。」
　　壹聲嘀咕從頭頂響起，南飛瑀眼也不眨，手上的利箭立即射去，黑眸往上揚。
　　「哇！」崔六寶驚險地拍拍胸口，看著射進樹身的利箭，她伸手佯裝擦去額上的冷汗。「差壹點耶！」差點小命就不保了。
　　差壹點？不，他有把握這壹箭能射中頭顱。
　　南飛瑀看著大樹上的箭矢，再看向故作害怕的崔六寶，眸色微沈，他竟然沒發現她在上面。
　　「妳什麽時候在上面的？」他向來警覺，可竟然沒發現她的氣息，若不是她出聲，恐怕他不會發現到她。
　　「壹直呀！」崔六寶晃著小腿，穿著滾著斜邊白毛的藍襟襖裙，頭戴白色花帽，發辮上的銀鈴跟著她小腦袋搖晃而蕩出鈴聲。
　　「我在這坐好久了，不過我很乖，都沒出聲打擾妳打獵哦！」她對他笑，眉眼彎彎。
　　坐好久？
　　南飛瑀垂下眸。「是嗎？」暗刀從衣袖垂至手心，他握住利刃，準備射向她時，卻聽到崔六寶發出驚呼。
　　「啊！小心！」
　　他皺眉，避過射來的利箭，右手壹動，暗刀立即射中刺客額心。
　　「哇！」崔六寶睜圓眼，崇拜地看著他，小嘴發出驚嘆。「好棒哦！」她拍手。
　　而剩下幾名刺客也被護衛擊斃，陳玄立即跪下。「皇上，小的護駕不力……」南飛瑀揮手止住陳玄的話，黑眸盯著坐在樹幹上的崔六寶。
　　不等他開口，崔六寶眼睛壹轉，「不打擾妳們了，我先走了。」「走？」南飛瑀對她勾起微笑，俊雅的笑容極迷人，可眼神卻也冷淡如冰。
　　「不，妳哪裏也去不了。」
　　「那可不壹定。」崔六寶對他吐舌頭，隨即壹聲馬鳴，小白駒突然沖出來，馬鳴聲刺激了壹群馬，它們跟著躁動嘶鳴。
　　崔六寶立即往下跳，壹坐到白駒身上，雪白的身影如風般往前疾奔，南飛瑀也立即拉住韁繩追趕。
　　他的坐騎雖是精挑細選的良駒，可小白駒卻是難得壹見的寶馬，兩騎之間壹直隔著兩個馬身的距離，而崔六寶的馬術極好，幾乎和小白駒融為壹體。
　　「嘻！追得到就來追啊！」她甚至猶有余力地轉頭對他笑，小嘴進出壹連串笑聲。
　　南飛瑀知道她是故意的，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甩掉他，可是卻故意讓兩騎相隔壹定的距離，不甩掉他，卻也讓他追趕不上。
　　他斂下眸，手輕拍馬背，修長的身影立即往前飛，快速追向她。
　　「哇——」崔六寶發現了，「哪有人這樣的，作弊！小毛賊快——」她不敢再玩，讓小毛賊馳騁。
　　可，太晚了，南飛瑀坐到崔六寶身後，小白駒壹察覺到背上有其他人，立即嘶鳴，揚起前蹄，要將他甩下。
　　而崔六寶也早已拉住韁繩，右手手肘往後擊，要將南飛瑀擊落。
　　南飛瑀卻早已猜到她的舉動，手壹勾，環住她的腰，在小白駒揚蹄立身時，借力使力地往後壹扯。
　　「哇——」沒料到他來這招，崔六寶被他抓住，兩個人壹起滾落馬下。「唔……」身體受到撞擊，她痛得悶哼。
　　南飛瑀沒伸手護住她，壹落馬，他立即松手，安穩地落地，任她在泥石上滾了幾圈。
　　「嗚……」全身都好痛，崔六寶縮起身子，痛到眼淚掉出來，她第壹次受傷，第壹次這麽痛。
　　「嘶！」小白駒立即跑向她，擔心地對她鳴叫，察覺南飛瑀靠近，立即兇狠地對他齜牙警告。
　　「嗚……好痛……小毛賊……我好痛……」崔六寶痛到低泣，咬著唇瓣，眼淚不斷掉。
　　「嘶——」小白駒立即擔心地看向小主人，可眼睛仍警戒地瞪著南飛瑀，看他靠近，立即揚蹄要踢他。
　　南飛瑀沒把小白駒放進眼裏，指尖輕彈，小白駒哀鳴壹聲，砰然倒地。
　　「小毛賊！」看到小白駒倒地，崔六寶不禁驚慌，「嗚……妳對小毛賊做什麽？」
　　她氣嚷，想起身看小白駒，可卻痛到爬不起來，而且她壹痛，全身就更痛，尤其是右手，痛到讓她冒汗。
　　看到她的右手奇異地彎曲，南飛瑀知道她的手應是骨折了，而那張臉再也沒有笑容，而是滿臉淚痕。
　　南飛瑀蹲下身，無視她臉上的淚，低柔的嗓音冷淡而無情。「說，妳到底是什麽人？」
　　咬著唇，崔六寶不理他。
　　「不說嗎？」他的手握住她斷掉的手骨，然後用力。
　　崔六寶痛得身體壹縮，貝齒深深陷進下唇，可卻連壹聲也沒吭，只是眼淚卻忍不住狂掉。
　　好痛好痛……她第壹次這麽痛。
　　「這麽能忍嗎？」他低語，手更用力。
　　「嗚……」崔六寶再也忍不住哭出來，她氣恨地瞪著他，哭喊著：「討厭……我討厭妳這個大哥哥……嗚……討厭！」
　　南飛瑀壹楞，大哥哥……
　　他瞪著她，手勁不自覺地更用力。
　　「啊——」崔六寶叫出聲，再也受不了，痛得昏過去。
　　聽到她的慘叫，南飛瑀回神，迅速松開手，可來不及了，她已昏厥，臉上仍掛著淚，而唇瓣早被她咬出血。
　　南飛瑀瞪著淚顏，想著她方才的話，她叫他大哥哥……他仔細看著她的臉，可他早忘了記憶裏那個小女娃的模樣。
　　不可能是她，可是……
　　他看著崔六寶，斷掉的右手，還有那大大小小的傷口全都滲出血跡，他不禁皺眉，向來冷靜的心，首次焦躁起來。
　　南飛瑀彎身抱起崔六寶，向來掛著淺笑的薄唇首次抿起，清俊的臉壹片陰沈。
　　她最好不是，否則……
　　黑眸沈鷙，掠過沈沈的怒意。
　　好痛……
　　她好痛，全身都好痛。
　　好熱，好難受，姊姊……姥姥……小六好痛……眼淚不斷自眼角滑落，突然，嘴裏被灌進苦澀的汁液，崔六寶皺著眉，痛苦地掙紮。
　　「喝進去。」低低的聲音傳進她腦海。
　　這聲音……
　　她想起壹張臉，身體立即壹縮，隨即掙紮。「不……」才張口，就被灌進藥液，好苦！
　　她想吐出來，嘴卻被捂住，最後只能吞進去。
　　而眼淚掉的更多，討厭……她討厭……「嗚……」南飛瑀坐在床頭，看著她無意識地低泣，壹張小臉紅通通的，眼淚不住滾落，看來很是可憐。
　　身上的傷口讓她發燒，她已經昏迷兩天了，而意識也壹直未清醒，壹直在夢囈。
　　他聽到她在叫姊姊，還有姥姥，有時還會哭著喊表哥……不然就是低泣著說討厭。
　　討厭……討厭他是吧？
　　「皇上，藥來了。」陳玄端了湯碗過來。
　　方才的藥都被她吐光了，真正喝進去的只有壹口。
　　「皇上，讓小的餵小姐吧！」陳玄看著皇上身上的藥漬，再瞄了崔六寶壹眼，雖然好奇崔六寶的身分，不過他知道自己不該多問。
　　「不用。」南飛瑀接過湯碗，「妳下去吧！」
　　「是。」陳玄立即躬身退下。
　　看著半溫的湯藥，南飛瑀舀起壹匙，遞到崔六寶唇前，伸手扳開她的下巴，逼她張嘴。
　　「唔……」嘴裏壹沾到苦澀的藥液，她立即想吐出來，可嘴立即被捂住，她只能吞咽，卻被藥汁嗆到，她痛苦地狂咳，卻震痛胸口的傷，身子疼得縮成壹團。
　　「嗚……疼……」她的眼睛早已哭腫，不斷抽咽，鼻頭也通紅，過紅的唇瓣不斷輕顫。
　　南飛瑀註視著她可憐的模樣，此時的她，哪還有之前那朝氣蓬勃的模樣？反而像個折翼的鳥兒。
　　冷硬的心不由得軟化，手指擦去她嘴邊的藥漬，抹去她臉上的淚。「怎麽這麽會哭？」這兩天，她的哭泣沒停過。
　　回答他的，是她的哽咽和低低的悶哼。
　　「痛……好痛……」
　　臉上的熱度傳至手指，她的熱度愈來愈高，藥不喝是不行的。
　　端著案上的湯碗，看著黑色的藥液，眸色微沈，再看向她虛弱的神色，他仰頭喝下藥水，手指扣住她的下巴，讓她啟唇，低頭將嘴覆上她。
　　「唔……」好苦！她想吐出藥，可唇舌被堵住，喉嚨滾動，藥汁被她吞進喉裏。
　　他就這樣壹口壹口餵她，將藥汁全餵完，薄唇才緩緩離開。
　　崔六寶輕喘氣，胸口起伏著，不壹會兒，可能是藥效發揮，她的呼吸漸穩，漸漸沈睡。
　　南飛瑀盯著她，拇指拭去她嘴邊的水漬，卻沒離開柔唇，指尖在唇瓣輕撫而過。
　　他的眼神沈著難解，似泛著熾熱的火光。
　　許久，他才徐徐低語。
　　「會是妳嗎……」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