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主之女

藤蘿為枝

玄幻小說

目送他赴壹場剜肉剔骨之刑
湛雲葳也沒想到自己直到死前,反覆惦念的,竟然是那壹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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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雲開

山主之女 by 藤蘿為枝

2025-2-17 20:55

  阿兄趕緊去接嫂嫂

  湛雲葳很快就知道文矩為何這般受歡迎。

  文矩在永寧郡地位很高,說話卻十分謙遜有禮。

  見到她和越之恒後,他也沒有瞧不上他們的落魄,反而承諾會好好珍惜蓮燈。

  只不過,湛雲葳發現,他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壹會兒。

  文矩對越之恒道:“我聽掌事說,嫂夫人身懷六甲,兄臺還缺個落腳之地。如若不嫌棄,在下府中還有廂房,兄臺不妨去我府中小住幾日,待尋到新住所再搬離,免得嫂夫人受奔波之苦。”

  越之恒沒有立刻同意,推辭了幾句,文矩卻十分熱情,越之恒這才“勉強”答應下來。

  文府,遠遠的湛雲葳就看見不少陣修在布置陣法,甚至進門的地方,也有檢測修為的驗靈石。

  見越之恒在看那驗靈石,文矩解釋道:“永寧郡不太平,為保家宅安寧,實屬不得已而為之,還望兄臺體諒。”

  湛雲葳心想,分明是為了防著府裏來越之恒這種人。

  她倒是能過去,就是不知道越之恒怎麽辦。但見越之恒面色無太大異樣,湛雲葳就知道他自有辦法。

  果然,越之恒從驗靈石旁走過,那靈石的光不算耀眼。

  最後驗靈石顯示五重靈脈。

  文矩忍不住看了越之恒壹眼:“兄臺天賦不錯。”

  在靈域,普通靈修壹二重的比比皆是,好壹些的三重,也能做個小官,四重已經會是家族著重培養的人物,就算是文矩,也只有六重靈脈。

  湛雲葳心想,妳要是知道這人實際九重,恐怕就壹句話都誇不出來了。湛雲葳作為禦靈師,自然沒人要求她去過壹遍驗靈石。

  文矩親自帶他們安置好,便去忙自己的事了。

  關上房門,湛雲葳問:“越大人如何做到的?”

  按理說,驗靈石沒理由驗不出來。

  越之恒攤開手,壹縷冰藍色靈力從他掌中溢出,慢慢匯聚成器魂的模樣。

  器魂見到湛雲葳這個熟人,似乎很高興,想去和她打招呼,被越之恒扯住。

  “方才驗出來的是它?”

  “嗯。”

  湛雲葳心想,越大人真是深藏不露。世間頂級的修士才能練成自己的魂靈,她就見過裴玉京的劍魂,是青色的,劍意淩冽。那劍魂也有自己的意識,看上去比越之恒的器魂成熟許多。

  越之恒的器魂看樣子懵懂,才剛生成不久,可天賦驚人,竟然有五重靈脈。不同於修士生來天賦定性,這些魂靈是可以用寶物溫養的,隨主人心意而動,還能作戰。

  魂靈能升兩階。

  也就是說這個冰藍色的魂靈,假以時日,能當七重修士使用。

  七重,不就相當於壹個湛殊鏡。

  湛雲葳覺得若是湛殊鏡知曉,心態必定要炸,人比人氣死人。

  至少她現在心態也不穩,忍不住看壹眼越之恒。越大人故意的吧,警告她想跑沒這麽容易,讓她老實壹點。

  “湛小姐知道我什麽意思就好。”

  他給她解開困靈鐲:“文府不安全,今晚可能就要出事。我將器魂給妳,如果湛小姐遇到什麽事,它可以保護妳。”

  湛雲葳沒想到他會給自己解開困靈鐲:“妳不怕我跑了?”

  越之恒眸色冷靜掃她壹眼:“妳若離開,詔獄中的人活著也沒價值。”

  湛雲葳聽出越之恒話裏的要挾之意,偏偏她確實不能枉顧十數個族人和白蕊的性命。

  她悶聲道:“越大人放心,我肯定不跑,白玉蝶還在妳身上呢。”

  真離開了也是個死。

  越之恒默了默,沒說話。

  湛雲葳也意識到這話不妥,簡直就像提醒越大人什麽壹樣。她頓了頓,移開眼睛,戳著那團冰藍色的器魂:“越大人,它有名字嗎?”

  “還沒取。”

  “那我該如何稱呼它?”

  越之恒無所謂:“隨妳。”

  器魂幻化成壹個剔透的玉鐲,戴在了她手腕上。

  如越之恒所說,到了晚間,天徹底黑下來以後,文矩派人來請,說府中宴客。

  貴族往往會在府中豢養門客,宴客壹事算不得稀奇。

  今晚甚至文城主也在。

  越之恒只身赴約之前,對湛雲葳道:“湛小姐,若是出了什麽事,自保為先,我會盡快來找妳。”

  湛雲葳點頭。

  文府,觥籌交錯。

  舞姬在酒池前跳舞,盡顯奢靡。士族本就豪奢,文家更是其中佼佼者。

  金杯做盞,玉筷為箸。

  越之恒視線掃了壹圈,發現門客的水準良莠不齊,好的約莫有個四五重靈脈,差壹些的,只有壹二重,文家也收留。

  仿佛印證了文家心善愛才。

  美人輕紗薄袖,旋轉之間,顧盼神飛。門客中有些是寒門,何曾見過這樣的景象,紅著臉,藉著飲酒的姿態,掩掩藏藏偷看。

  文矩微微壹笑,使了壹個眼色,舞姬們跳罷壹曲,紛紛上前來斟酒,更有乖巧可人的小侍,從屏風後走出,來服侍女客靈修們用膳。

  王朝的宴會大多如此。

  府上的舞姬和小侍,也多作招待客人之用,千嬌百媚,溫柔小意。



  壹開始還有人自詡正人君子抵得住,可很快發現其他人習以為常,便漸漸放開。

  這些門客大多沒有家室,無所顧忌,少數有的,也只是略顯猶豫,漸漸潰敗。

  這些舞姬和小侍倒也琢磨出了生存之道,最好挑選溫雅、年輕俊美的客人作陪。

  越之恒坐在角落,看上去並不起眼。

  壹個青衣舞姬來到他身側,壹開始以為這青年樣貌普通,近了她眼中才帶上幾分驚喜之色。

  眼前這位郎君,可真是生了壹雙漂亮的眼,狹長冷銳,視線掃過來,竟還有幾分清冷之意。

  改顏丹只會改變人的容顏,不會改變人的身形。

  她閱人無數,幾乎壹眼就能看出這白衣郎君衣衫之下,有壹具多麽年輕有力的軀體。

  文城主壹直沒露面,不時有人受不了撩撥,攬著美人離開。

  青衣舞姬媚眼如絲。

  但這郎君十分不解風情,她半跪著,越之恒不為所動,也不曾伸手來扶她。她笑笑,垂眸間,手中美酒倒在了越之恒衣袍之上。

  她低呼壹聲,連忙告罪,俯下身去,想替他擦拭。

  這樣的伎倆在宴會上並不少見,桌案之下,誰也看不見發生了什麽,但門客們瞇著眼,放縱的姿態,壹副王朝朱門酒肉臭的氣息,越之恒見過不少腌臜,自然明白其中門道。

  舞姬低頭,還不等她看清那處輪廓,壹根金筷抵住她下顎。

  入肉壹分,冷涼得令人發顫。

  她抖了壹下,楚楚可憐望去,對上壹雙含笑、卻冰冷涼薄的眼:“不必。”

  文矩壹直在飲酒,見狀道:“行了,妳退下吧。”

  舞姬如蒙大赦,立刻退開。

  文矩說:“李兄別介意,若是不喜,妳我飲酒同樂。”

  他全程也沒招來任何美人作陪,似乎坐實了潔身自好的傳聞。

  難怪永寧郡對他贊譽頗多,壹場宴會,既成全了放浪形骸之人,也不勉強不喜此行的門客。

  座上門客陸陸續續攬著美人走光,剩下三兩個的時候,文矩看了壹眼幾人。

  “諸位兄臺,就比他們讓在下費心了呀。”

  似乎聽出他話中有異,幾人面露驚愕之色:“文公子,妳這是何意。”

  文矩還是那副很好說話的姿態,對著堂後道:“有勞父親,親自收拾這幾個難啃的硬骨頭了。”

  那墻逐漸變得透明,有人踱步走進來。

  不是壹直沒露面的文城主又是誰。

  而這時室內香氣裊裊,腳下陣法也逐次亮起,身後還有個九重靈脈的城主。就算意識到不對勁,也已經晚了。

  絲竹聲漸大,蓋住慘叫聲。

  越之恒意思意思反抗了壹下,也倒在了陣法之中。

  文矩見這些靈修都不堪壹擊,不屑地望了壹眼,還不如昨日抓的那個多管閑事毛頭小子帶勁。

  今日的靈修,也沒有樣貌出色者。

  他說:“父親,妳不若把昨日那小子賜給我吧。”

  文城主背著手,不悅道:“妳收斂著點,後院那些還不夠!文家香火不可斷,改日我就去王朝,請大皇子為妳賜壹門好的婚事,新媳婦進門前,妳最好將院子裏那些鶯鶯燕燕清理幹凈了!”

  文矩面上應是,心裏卻肆無忌憚。

  文循都死了多少年了?總歸在文家他已經沒有了威脅,靈域又子嗣艱難,不論他做什麽,父親都會幫他兜底。

  他問:“父親,今日又抓了這麽多門客,我何時才能也擁有八重或者九重靈脈?”

  文城主冷冷看他壹眼:“慎言!”

  文矩心裏煩躁,不耐地看了眼地上的門客,這些個廢物,怎就沒有壹個天資出色的,但凡有壹個比得上他那短命的大哥,他何必費盡心機抓這麽多人。

  湛雲葳的靈力如無聲春雨,侵入文府的每壹個角落。

  禦靈師的靈力與靈修的霸道不同,柔和若五行自然,就算是天賦極好的靈修,也很難發現。

  她雖然沒有去前廳,但是靈力反饋過來的情況,讓她的靈力嫌棄般地抖了抖,回到她身上。

  她刻意避開了大堂周圍,怕被文城主和越之恒發現。

  湛雲葳閉著眼,細細感知文府布局,來到庫房,發現裏面囤積的靈石如山。

  不等她多再感知,有壹處靈力,似乎被糾纏住。有人仿佛用盡全力,拽住她的壹縷靈力。

  她壹驚,還以為被發現了,細細感受,才發現並非如此,竟然是真有人在和她求救。

  湛雲葳很驚訝。

  此人不僅感知到了禦靈師的靈力,還能將悲慟的情緒傳過來。

  這必定是個很有天賦的禦靈師,或者說,認識、見識過她的靈力。

  會是誰,文府竟然還有故人?

  就在這時,門外傳來了腳步聲。

  是文矩的聲音,他問:“嫂夫人可睡了?”

  湛雲葳蹙眉睜開眼,沒有應答。

  文矩甚至懶得等她應答,直接破門:“睡沒睡都沒關系,妳夫君還等著我接妳去和他團聚。”

  他及其瞧不上禦靈師,擺平了府上那群靈修之後,甚至懶得在湛雲葳面前偽裝。

  壹張靈符定住她,就要將她帶走。

  湛雲葳見他輕敵,自己暫時沒有危險,也就沒有輕舉妄動。變成器魂的鐲子感知到她的心意,亮了亮,沈寂下來。



  越無咎趴在地上,周身沒有壹件衣裳。

  四處都是海浪聲,暗夜中的風鈴無聲自響時,他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。

  又來了,兩個時辰壹次的折磨。

  很快有人架著琵琶骨被鎖住的他,扔進了面前壹個池子。

  池子裏面冒著白煙,看著仙氣裊裊,實則如同腐蝕人的血肉,他痛得慘叫。

  地宮中被關起來的禦靈師們,也陸續出來,麻木地將靈力灌入池中。

  池水翻滾。

  越無咎長這麽大,何曾受過這樣的苦,這池水如同洗髓伐骨,只恨不得令人壹死了之。

  不遠處,有女子的痛哭聲。

  那是昨日逃出去,向他求救的禦靈師姑娘。

  越無咎咬牙,將哀嚎聲咽下去。他很後悔,倒不是後悔救了這女子,是後悔自己輕狂不謹慎,竟然憑藉著壹腔意氣,從女子口中得知真相後,想要來救此處關押的禦靈師們,結果撞到了文城主。

  後果自然就是如今這樣。

  越無咎錦衣玉食長大,曾經祖父是壹方大能,後來越之恒撐起門庭,以至於他不知天高地厚。

  他也是仙門出身,自然知道偏遠郡會有零星的禦靈師,為了家人和鄉民,不肯去王朝享受,悄悄成為村裏的遊醫,保下入邪的百姓。

  越之恒每年開春的職務之壹,便是將各地的禦靈師帶去王朝接受“保護”和賜婚。

  曾經越無咎只希望這些禦靈師躲得越隱蔽越好,別被他堂兄抓到。

  他見過壹回,越之恒帶走壹個村裏的禦靈師少女,那家老父出來央求,跪在地上:“求貴人大發慈悲,我們村裏,數百人口等著我女兒救命。”

  越之恒冷淡如斯,不為所動,壹腳踹開老漢,那老漢飛出老遠,昏死過去。

  村民們絕望地看著這群王朝鷹犬,只得生生看著所有禦靈師被抓出來,去保王朝貴人之命。

  越無咎也試過放走這些禦靈師。

  下場就是被越之恒抽個半死,越之恒嘲諷壹笑,都懶得說教,只冷冷道:“蠢東西。”

  而今,越無咎發現,原來對禦靈師們來說,世間還有比被堂兄抓走,更可怕的地方。

  這些禦靈師需要夜以繼日地制做玉牌去高價售賣,被關在地宮,日復壹日,或被迫去迫害靈修,強行洗髓。

  眼神麻木的這些禦靈師,已經不知被關了多少年。

  只有新來的,眼裏還有生機,想試圖逃出去。

  越無咎知道這樣下去不行,他如今正在被強行洗髓,待到靈丹純凈,沒有壹絲雜質,就是他被挖出靈丹之時。

  他終於知道,文城主的九重靈脈,是如何得來的。

  若壹人不夠,十人、百人呢?

  倘若世間不再有妖魔,人心貪婪,就會變成最大的妖魔。

  好不容易酷刑結束,越無咎奄奄壹息被拖上去時,壹群新的靈修被鎖了琵琶骨送了進來。

  當越無咎看見那個眼熟身影的時候,還以為自己眼花了。

  他瞪大眼睛,看見那人面不改色拔出身體裏的刑具,抽出鞭子開始熟練地殺人。

  越無咎才發現自己沒做夢。

  直到這人踏著滿地的鮮血,來到自己的面前,他抖了抖唇,又想起前幾日母親的來信,第壹次低聲喊了壹句:“兄長。”

  從地下爬上地面,越無咎才覺得自己仿佛活了過來。

  今夜月色極亮。

  禦靈師們也穿好了衣裳,被越之恒全捆了。讓越無咎牽著,帶回王朝去。

  越無咎動了動唇,第壹次沒反駁。

 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。

  越之恒沒有毀去地宮,反而找出了那壹匣子靈丹,將自己的血滴上去,又放了回去。

  就當他也幫文循壹次。

  越無咎看不懂,卻又不敢問。經此壹事,他成熟了許多,發現許多自己以為是對的東西,仿佛是錯的。

  只默默看著越之恒做完這壹切,往文府走。

  越無咎心裏都有陰影了:“就、就別回去殺人了吧?”

  越之恒再強,也只有壹個人,如今回去屠殺人家文家滿門,是不是太猖狂了。

  越之恒眸色淡淡,有時候真的懷疑他有沒有長腦子。

  自己忍著琵琶骨被洞穿過來,就是不想和文家起正面沖突。

  就像今日文老兒的老巢被搗,精銳被殺,多年心血毀於壹旦,過幾日明白過來,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,不敢來惹他。

  那些靈丹,也是越之恒特地留給他們的,就看文老兒敢不敢用。

  “湛雲葳還在文家。”他已經感知到器魂異動,也不知道湛小姐在做什麽。

  越無咎現在不罵堂兄搶劍仙妻子了,他道:“那阿兄趕緊去接嫂嫂。”

  越之恒看他壹眼。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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